雅拉雪山穿越之旅(下)
清晨的陽光在東邊的大炮山背后蠢蠢欲動,我們的帳篷,在這片白茫茫的高山雪原之中,那么渺小,那么突兀。
拍落外帳上的雪,貓著腰爬出帳篷,眼前的這一切,恍惚讓我覺得自己像剛從頑石里鉆出來的孫悟空,振臂歡呼:我要這天,再遮不住我眼,要這地,再埋不了我心,要那諸佛,都煙消云散!
這一生我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了一萬多個清晨,而這一個,藍白色調(diào)永遠定格在回憶里,永不褪色。
畫面中間偏左的綠點就是我們的帳篷
冷風一陣陣拍在臉上,很快就不困了,我拿起相機開始沿著鎮(zhèn)朗措往湖的南邊走,直到我們的帳篷在視線里幾乎可以忽略,360度不是藍色就是白色,這片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是我見過的最純粹的風景之一,也是這次意外旅程里最大的驚喜。等我再慢慢踱回帳篷時,阿寬也已經(jīng)穿戴嚴實走出帳篷,那一刻我看到他也有點恍惚,估計想得跟我一樣——我去,怎么一覺醒來就穿越到了南極!雪過天晴,大家的心情也很放松,慢悠悠地煮了燕麥粥作為早餐,佐以兩根香腸,呷一口咖啡,有品質(zhì)的徒步生活不過如此。10點左右收拾齊整出發(fā),沿著鎮(zhèn)朗措往北走,當前方的視線變得開闊時,我們知道已經(jīng)翻過了這個平緩的埡口,此后是一路下坡。路的蹤跡還是深埋于雪中,這已經(jīng)無關(guān)緊要,我們踏過的地方,便是路,只不過吸取了昨天的教訓,跳石頭的時候,比較小心翼翼。
從鎮(zhèn)朗措流出的溪水將山谷一分為二,隱約可以見到路在溪流的右側(cè),而雅拉友措在溪流的左側(cè),雅拉友措是整個雅拉雪山徒步之行中最漂亮的海子,這個雪山冰斗湖,就躺在神山北麓腳下,湖水倒映著古老的冰川冰蓋,大片的紅杉林在雪線以下茁壯挺拔,世世代代守著圣湖。
前往雅拉友措的下山路倒是有點兒坎坷,既然沒有路跡可循,那就只好簡單粗暴地遵循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原則,沖著湖邊非常顯眼的經(jīng)幡飄揚,斜切過去,走到雪線以下的時候,開始遇到各種各樣的復雜地形:河床上的鵝卵石和花崗巖在水流中構(gòu)成天然橋墩,河岸邊亂石堆砌成的小山需要四肢并用攀爬,茂密的樹林里想要從枝干中辟出一條路也不是那么容易,小土丘背陰一側(cè)的冰雪尚未消融,嘗試了幾次都會滑下來,只能繞路而行......
從雅拉友措仰視雅拉雪山
等這一抹碧波蕩漾的高原湖泊出現(xiàn)在視線里時,心情放松到了極致,三步并兩步?jīng)_到湖邊,先趁著沒人拍個銷魂的裸照吧(身后的隊友已經(jīng)在數(shù)百米之外),接下來就躺著曬太陽,等阿寬和郁童也相繼到達時,我的鞋子已經(jīng)完全干了,當然,衣衫也已經(jīng)齊整。大家從包里翻出最后一點點干糧,只剩一些餅干屑,火腿腸和士力架,勉強充饑,此后我和阿寬你一句我一句地意淫:“我要吃鹵牛肉!”“我要喝冰可樂!”然后一發(fā)不可收拾聊起了康定縣城的烤羊腿和冒菜,口水流了一地......
從雅拉友措繼續(xù)開始下撤時,我們沒有找到明顯的路的蹤跡,只知道路在溪水的另一側(cè),但因為這里的溪流已經(jīng)匯聚成小河之勢,橫切尋路法并不適用,得找到過河的地方才行!沒有人愿意原路返回,于是我又一次放下背包,讓阿寬和郁童原地等候,自己三步并兩步跑上一個小山頭,終于明確看清楚了下山的路,以及可以過河的一片草灘。
過河的時候還是有點惱火,雪水摻雜著泥土經(jīng)常讓人一腳踩下去之后,抬腿時卻發(fā)現(xiàn)只有腳抽出來了,不得不再彎腰去泥里撈鞋子,涉水過河時鞋子還是濕了大半。終于回到了康莊大道上,跟昨天的“路”比起來,今天的路況簡直是天堂,但是走到雪線以下后,也意味著風景越來越平淡,邊走邊回望雄偉的雅拉雪山,依依不舍。
最后來到了扎了幾頂牧民帳篷的一片空地,是蟲草采集季節(jié)里當?shù)厝伺R時搭建的,我買了一瓶百事可樂和一罐雪花啤酒,竟然還是平價,當時覺得20塊錢一瓶也會毫不猶豫去買,不得不說當?shù)夭孛裉珜嵲诹?!一邊坐著休息,一邊跟藏族司機商量著包車回康定的價錢。屁股陷進副駕駛位軟軟的坐墊之后,整個人已經(jīng)呈癱軟狀,完全不想再動,眼前的風景已經(jīng)是一片綠意盎然,完全無法想象今天早上還身處“南極”。
無論時間如何流淌,我都會一直記得這人生第一次雪山埡口扎營的掙扎與驚喜,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,邂逅了完美的風景。這些年一直把熱情投入于遠方的天地遼闊,是因為我覺得只要步履不停,山川湖海定不回辜負~